“一個男人想干一番事業太難了,”念恩(化名)一落座便不停地感嘆,“現在,我的愛人又離開了我,家都沒有了,我還干什么事業哦……”
念恩說他是我省W市S鄉的一名村官。從他隨身攜帶的一大摞材料、報紙、照片上看,他的身份不假。
上午上任,下午離婚
我是2008年11月26日下午離的婚。這一天上午,我剛剛被調到S鄉鄉政府工作,此前在S鄉Z村當村主任。
我婚姻的破裂,可以說是因為我想干一番事業造成的。
在去Z村當村官前,我在一家金融單位工作了好多年,還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。按說,這樣穩定優越的工作,一般人都會小心翼翼地捧著,可我卻在2005年將這個很多人眼中的金飯碗主動打破了。
那一年過年,我又回老家Z村走親訪友。看到那里幾十年來沒有什么變化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我父親上世紀70年代受迫害染病去世時,我才3歲,是Z 村的鄉親們養育了我,是Z村的山山水水滋潤了我。我還想起了父親為我取名“念恩”的涵義——希望我長大后要記得報答恩情,回報社會。
我思考了很長時間,在這一年的10月向單位提交了辭呈,決定買斷工齡回老家農村當一名村官,帶領鄉親們改變那里的窮面貌,帶領鄉親們發家致富。
這個舉動,我對老婆繡京(化名)是先斬后奏的。繡京那時很通情達禮,不僅沒有責怪我,反而非常理解地對我說:男人就是要干一番事業的,你要當官就一定要當一個好官!
Z村是省級重點扶持的貧困村之一,一條山間小路鄉親們走了幾十年。我上任后,便著手修公路,并規劃把村里的旅游資源挖掘出來,發展生態旅游。為了盡快修通村級公路,我先后墊付了兩條公路路基的20余萬元啟動資金;后又墊付4萬多元購買果苗,種在了村里的荒山上……這些錢,除了一部分是我從家里拿來的外,還有一部分是借的。
念恩說了很多件他為村里干的實事,也坦誠訴說了他作為一名基層干部的種種難處和苦衷。他還拿出一張2006年的W市日報,上面印有他當選“感動W市人”的新聞和事跡。
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,我在Z村的三年中,村里一年一大變。但是,如今村級建設資金缺口仍然很大,很多資金還未到位,導致村里現在仍負債50多萬元,為此我身心疲憊。我這次來武漢,就是來省里要錢,要那筆早應撥給我們村但一直沒有到位的資金。
正是因為我工作上的事情,嚴重影響到了繡京的生活和工作,最終令她再也無法忍受,堅決要跟我分手。
我債務纏身,連累了她
我老婆繡京是一個很能干的人。和我結婚后,她先后做了很多小生意,2004年,她又取得了一家品牌瓷磚專賣店的代理權。前兩年店里生意還不錯,2005年因為銷售業績優秀,還被公司總部獎勵了一部微型面包車。這輛車時常被我私車公用,開著它來往市里鄉里,家中村中。
這些年來,家里的開支基本都靠繡京的收入在支撐。我到村里工作后,不僅沒有給家里交過一分錢工資,反過來為了村里的發展還從繡京手里拿了十幾萬元錢。正是因為我“占用”了繡京生意上的資金,這兩年來她的生意一落千丈,2008年更是虧了好幾萬元,欠了一堆外債。
除了被她自己的那些債主催債,繡京同時還經常被我的債主騷擾。因為我開著她店里的車,車上有店里的電話號碼,我的債主便把電話打到店里,有時讓她轉告我還債,有時甚至威脅繡京。
為此繡京煩不勝煩,生意無法順利做下去也罷了,現在連人身安全也受到威脅,她整天提心吊膽的,慢慢就對我有了怨言,為此我們經常爭吵。
一方面村里的工作壓力大,一方面老婆對我怨聲載道,一心想做點實事的我也漸生退意。去年11月初我寫了辭職報告。但村民們不同意我走,還有人勸我說,不能因為個人慪氣就放下一千多號村民不管呀。后來經組織安排,我調到了鄉政府。
報到那天就是11月26日。下午4點多鐘回到家后,繡京對我說:念恩,我壓力太大了,再也受不了了,我們現在就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。她還說,把婚離了,我的那些債主就沒有理由再騷擾她了,“你就當做是假離婚吧”。
繡京的態度很堅決,而且那陣子我們一直也在吵吵鬧鬧,再聽她說是“假離婚”,我頭腦一熱就同意了。
不過我們是離婚不離家,也沒有告訴其他人我們離婚的事情。
12月28日那天,我們又為債務的事情發生爭吵,情急之下,我對她大吼了一聲“滾”。繡京說:走就走,本來就已經離婚了。果真,過了兩天她就真的不回來了。她晚上住在娘家,白天在店里照看生意,不再理會我和孩子了,孩子天天在家里吵著要“媽媽”,弄得我焦頭爛額。
幸福的家,難言放棄
說到孩子時,念恩搖起頭來,一副痛心疾首、不知所措的模樣。我讓他說說和妻子之間的戀愛故事,他找出幾張照片,指著上面的妻兒說:“我老婆又漂亮又能干,孩子又聰明又聽話,我哪里舍得哦。”
我和繡京是初中同學,她長得小巧玲瓏、清純美麗,加上學習成績又很好,是我們班當之無愧的“班花”。上初二時,我便偷偷喜歡上了繡京,但那只是少年朦朧的好感而已,再加上我當時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,我沒有對她說出來。
上高中時,我們在兩所不同的學校讀書。后來繡京高考失利落榜,我高中畢業后去當了兵。
在部隊時,我開始給繡京寫信追求她。隨著了解的加深和感情的升溫,一來二去我們便確定了戀愛關系。1993年我復員上班后,我們便結婚了。
繡京稱得上是一個賢惠的老婆。在我們那里,很多女人結婚后便不做事了,靠老公養著過日子,繡京卻堅持要擁有自己的事業。
這些年來,她開過服裝店、水果店、小餐館,吃過很多苦,操過很多心。每天一大早,她就出去做生意,晚上很晚才回到家,一到家又開始忙家務、管孩子,可以說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。
一直以來,繡京解除了我在家庭上的后顧之憂,還在經濟上支持著我的工作。但現在她再也挺不住了。
我理解繡京心中的苦水,一個成天不顧家,還把家里錢拿出去的男人,讓她傷透了心。她走后的這幾天,我想了很多很多。做為一個男人,我的確很想干一番事業出來,但為了事業犧牲家庭,也是我非常不情愿看到的。繡京不離家出走,我尚且還能安心工作,繼續我的理想,繼續帶領鄉親們拼搏,現在她走了,我再也無心工作了。
我是真的不想放棄我幸福的家庭,我愛著的女人!
我問念恩,除了債務原因,他和繡京之間的感情有沒有受到其他方面的沖擊。念恩想了想,很肯定地說,他和繡京都沒有原則上的問題,“15年的婚姻,我們也像一般夫妻那樣爭過吵過,但以前從沒想過要真正分開。我知道自己的操守,也相信繡京的為人。”
離去前念恩再一次說道,他希望繡京看到報紙后能夠回家。“打工也好,做生意也好,只要兩個人在一起,我干什么都行。”